第三節  茅谷斯中的性文化
　　茅谷斯中有性表現，也就是今天所說的有一定性文化，特別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茅谷斯的裝扮配有一種特殊的道具——男根，這實在是令人震撼。
　　為什么茅谷斯的裝扮中要配上一根男根呢？男人發現他的生殖器居然可以用作制造恐懼的武器，這真堪與火的使用和粗糙石斧的發明一樣列為史前時代最重要的發現之一。為了弄清這一問題，我們就對這男根文化進行分析。筆者曾在茅谷斯盛行的坡腳鄉就這一問題向當地的老百姓作了調查。松林村85歲的田宗通老人告訴筆者說：“我們的祖先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沒有褲子衣服，都是打的光董董（當地方言：即赤身裸體），演茅谷斯身上披的茅草，就是把茅谷斯裝得更像原來的野人。加一根粗魯棍（即男根）也就是把人裝得更像。”田老說的意思是茅谷斯的男根是更逼真地復制原始人類，沒有什么崇拜的意蘊在其中（當然，客觀地說，田宗通和其他的土家族老人一樣，不知道什么叫圖騰崇拜）。
　　什么叫圖騰崇拜？這是一般的人，哪怕是一般的學者也是一下子都難回答得清楚的問題，這是文化人類學中的一個重要詞匯。前人對這個問題進行過多方面的研究，也給它下了定義。如英國著名的人類學家J·G·弗雷澤的定義：“圖騰崇拜是半社會半迷信的一種制度。”英國的另一位人類學家W·里弗思對圖騰崇拜下的定義是：“圖騰制度僅僅是一種社會組織制度。”π.E海通在《圖騰崇拜》一書中給圖騰崇拜下了一個定義：“我們認為，圖騰崇拜是原始社會宗教的唯一形式，它僅僅是原始宗教的組成部分之一。與圖騰崇拜同時存在的有自然力化身觀念、萬物有靈觀念、拜物教和巫術，相對于圖騰崇拜來說，它們居于次要地位，并染上了圖騰崇拜的色彩。”π.E海通對圖騰崇拜下的定義還是比較切中要害的。π.E海通還在同一書里對圖騰崇拜的成分也作了一些說明。他說：“許多研究結果表明，圖騰崇拜內容包括如下幾個方面：一、相信群體起源于圖騰或與圖騰結合的祖先；二、具有共同的群體圖騰名稱；三、圖騰群體成員相信自己與圖騰存在血緣親屬關系，因而崇敬圖騰，完全或部分地禁止給圖騰物帶來災害；四、相信圖騰群體成員能夠化身為圖騰或圖騰化身為人；五、同一圖騰群體成員之間禁止通婚；六、圖騰群體成員要共同舉行與圖騰有關的重要儀式（繁殖儀式和成年儀式）。”
　　由此我們考察土家族的茅谷斯，無論是從表演茅谷斯的土家族老人的敘述，還是從對圖騰崇拜的定義和圖騰崇拜的成分來看，土家族的茅谷斯的男根絕對沒有什么性崇拜的跡象。因為：茅谷斯的男根不是原始的宗教形式來表現的，也不是原始社會的宗教的組成部分。另外用圖騰崇拜的六大成分來衡量，茅谷斯的男根也沒有一條是符合圖騰崇拜的標準。有人曾把茅谷斯的“男根”隨隨便便定義為性崇拜，并還不厭其煩地加以論證，甚至還把其他民族的性崇拜也附會到土家族的茅谷斯上，這是一種極不嚴肅的表現。至多像π.E海通所說它還是與圖騰崇拜同時存在的巫術，最多也就是染上了一點圖騰崇拜的色彩。
　　男根在大庭廣眾的表現形式同樣在國內其他民族中也有發現，如在喜馬拉雅山麓的珞巴族，每年春天慶祝莫郎節，在巫師的帶領下，參加節慶的人列隊游遍各村，當路過田野時，青年們舉著竹制的巨大的男生殖器，邊唱邊跳生殖舞，歡慶春天的到來。
　　同樣的現象在世界其他民族中也存在，在日本的名古屋也有一種男生殖器張揚文化，在每年春天的觀音菩薩生日那天，都要舉行盛大的游行。在游行之前，人們做成了一個很大而十分形象的男生殖器模型，然后在游行的時候，男人抬著巨大的男生殖器，由幾十個男人扛著或者是由車子拉著在大街上游行展示。女人捧著粗壯的陽物，唱著、跳著、呼喚著走上街頭，去祈禱豐年的來臨。
　　類似的現象還有，在印度的圣城貝勒斯的恒河河畔，春暖花開之際，每當旭日東升，便是祓禊的時刻。“世間沒有一種比恒河水更神圣，更能滌蕩污穢的。男女兒童，爭相降于水濱，挹圣水來湔滌一切污濁。他們用一個銅盂汲水，傾倒在頭部、胸部，婦女們則環繞在周圍拿茉莉和石竹的花環澆水噴灑他們，以致恒河差不多全布滿了花朵。”“婆羅門僧高高站在月臺上，向群眾獻靈神的靈根。”沐浴過后，許多裸體青年抬著神像，善男信女們一手執著神的生殖器，另一只手拿著金屬的男性生殖器繞廟而行。舞女們扭動腰臀，且舞且行，“婆羅門僧一直把所拿的、飾以名貴寶石的銀制大陽物，舉向頂禮膜拜者，虔誠的信士紛紛親吻此物，并以恒河的圣水向它澆灑。婦人們則以歇斯底里般的扭擺動作，摟抱那根偉器，瘋狂地吻著它，并獻以鮮花。”
　　但這些現象是不是性崇拜，筆者尚未進行深層次的研究，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這些現象也像土家族的茅谷斯，是一種性文化，人們也被這一性文化所震動。但其他民族和國家的性文化（男根）卻脫離了人體單獨存在，而土家族茅谷斯的男根卻是還依附在男人身上，這就有了本質的區別。土家族茅谷斯的男根有的是用稻草挽成的，永順縣以雙鳳村的茅谷斯就是這一類型。具體做法是：用草挽成一尺二寸長、直徑不足一寸的草棒，頂端要粗一些，形狀像龜頭，并還要用紅的顏色染一下（以前是就地取材用的土紅，現在是紅墨水或其他紅顏料），以達到逼真的程度，再用草繩系于襠前。其他地方的茅谷斯就干脆用杉木棒或楊膚木（俗稱倍子木）做成，因為這兩種木的質地比重小，裝扮茅谷斯的演員便于攜帶。大小長度與草棒做成的男根是一樣的，攜帶的方式和部位也是相同的。茅谷斯配備男根并非是一種擺設，在進行茅谷斯的實際表演中，它是有一定的表演內容的。有時用它來表演打露水（因土家族大都住在高山密林之中，道路崎嶇，道路兩旁雜草叢生，早上外出行走打露水是首選的一個基本程序）的動作；還要做挺雄、示雄等動作來表現男性的陽剛之氣，在演出結束時還要專門讓圍觀的女性上去接觸，被茅谷斯的男根所接觸到的女性，也十分樂意接受這一“恩賜”，因為凡是被茅谷斯男根所接觸到的女性，這一年會吉星高照福祉滿門。所以，當茅谷斯有這些動作時，圍觀的女性，并不回避，而是有主動接受的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