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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生活

一只鳥的原風景

更新時間:2018-03-19 12:38:19 來源：yxfuhua.cn 編輯：本站編輯　已被瀏覽 次 查看評論
張家界旅游網 公眾微信號 小時候，如果我和妹妹很早就醒在床上，恰好外面又燕聲啾啾時，母親就會叫我們趕緊起床。我們起床，不是因為乖巧，而是母親不安的神色。母親曾憂心忡忡地說，早上若醒在床上聽到燕子的第一聲鳴叫，是不吉利的，會遭病魔纏身。
我不知道母親有什么依據，反正她的很多病痛都被她歸結于燕子，這讓我對燕子也有了溯根求源的驚怵。因此像母親一樣，開春時我若早醒，定會馬上起床。
然而父親說燕子是富貴鳥，燕子筑巢的人家會一定富貴，不是也會帶來富貴。因此父親很羨慕人家屋檐下半開門扉的燕巢。前幾年，終于有燕子來我們家筑巢了，還是在堂屋，可把父親樂壞了。燕子多時，嘰嘰咕咕確實很鬧心。可父親認為這是財富奔跑在路上的聲音。原以為母親會因此惶恐不安地將燕窩戳掉，沒想她安然接受了。真是奇怪。
一天早上，我在門前晾衣服，突然聽得河邊傳來“橐橐”、“ 乓乓”的聲音。我驚異地放下衣服尋聲而去。剛到河邊，聲音又由柳林轉到了臺堤上。我貓著腰在河畔和臺堤找來找去，尋了幾路什么也沒看見。回到家，猛地發現一只鳥“嗖”一下飛到不遠處的電線桿上，尾翅掃出一個銀褐色的圓弧。這家伙對著電線桿就是一陣猛啄，“乒乒、乓乓”的聲音清脆尖削。一只鳥的喙怎么會像一把鋒利的鑿子？猛然意識到，這是一只啄木鳥，一個專注的木匠，醫生。
有一次黃昏，放牛回家時發現路旁草堆里有什么東西一躥，輕靈得像一陣煙。我打個激靈，認定這是一個有價值的靈物。于是丟了牛去翻草堆。恰好母親來接我，我神秘兮兮地招呼母親跟我一起找。母親見此，只得陪著我又是翻稻草，又是抖稻草，忙呼好一會，只聽“唿”一聲，一只小鳥從我和母親眼皮底下飛出去。細一看，原來是只精靈的麻雀，它正一跳一跳地落在不遠處的田埂上，飄逸得像個仙子。
河邊的柳林里有很多說不出名字的鳥兒，門前的苦楝樹或椿樹上時有喜鵲的家。喜鵲象征吉祥，大人說，喜鵲叫了就會有客人來。這可是很讓我和妹妹們受騙上當的事，因為只要喜鵲回巢，它們就會嘰嘰喳喳吵翻天，就不大肯信了。我們最不能原諒一只黑老鴉突然落在門前，“呱”一聲拉長嗓門的陰謀詭計。在有關鳥的字典里，老鴉預兆著死亡，或與死亡相關的信息。只要見到老鴉，或聽到它們陰暗潮濕的叫聲，村莊上空就會籠罩著水一樣的沉重。尤其家里有病人時，仿佛老鴉的長調頃刻會將病人帶走，或毫無征兆地生出什么事端。因為的確有過一些巧合，村里的老人在老鴉的反復吟唱里從村莊里消失。
然而，柳林里很多年沒有喜鵲、啄木鳥、布谷鳥、斑鳩，甚至烏鴉出入了，麻雀都很少見。它們去了哪兒？在哪兒吉祥著？富貴著？或被人類厭棄著？仿佛是昨天，仿佛是今天，它們不見了，沒有人看見它們拖著怎樣沉滯的翅膀，它們消失得迅疾而決絕，似乎對這片土地再沒有一絲情分。
有一天，父親給棉花田打藥，可能打重了，整田棉花全死了。母親在田埂上罵罵咧咧。我跟在母親身后，她不停地抱怨：“以前鳥多的時候，也不用打這些去蟲藥，鳥都把蟲吃光了。現在動不動就打藥，到處都是農藥，把鳥都熏跑了。”
母親是一個普通農民，說不出人與自然和諧共處這一類話，但她的抱怨透露了這樣的信息。母親開始懷念鳥們，她的懷念倉促迅猛。
其實，不說母親，每當我從遙遠的城市回家，在田邊地垅，已經難得聽到一兩聲婉轉的鳥啼。一個村莊如果只有人的呼吸與沉鼾，村莊就會顯得寂寞清冷。何況這些年，人的呼吸和鼾聲也逐漸稀薄起來，他們鳥一樣不知道什么時候遷走了，什么時候回來了，即便回來，也是悄無聲息，因為很快又要出發。
寂寞噬人。像母親一樣，我也開始懷念鳥們，它們婉轉的聲音，曼妙的飛翔，其實賦予著神奇的特質，我再不會給它們任何難以解釋的厚重與沉重。記得很多次，我悄悄地看它們在空中展翅，滑翔，輕盈地，靈巧地，乖張地，優美的弧線像上蒼掌心里隨心所欲綻放的花朵，像少女梳妝臺上一縷千嬌百媚的笑靨。當它們落下來不小心與人類相對時，只要不捉它傷害它，它的眼眸就會像老人般溫和柔馴，它們是自然界與人類和諧與共的朋友。
《故鄉的原風景》是一支非常好聽的曲子——憂傷、雅致、素凈，蘊籍，繚繞著一個人對故鄉的溫情想念。每聽這支曲子，我的心都會變得溫暖純粹。其實，于我生活過的那片土地，我也是一只鳥，一只需要溫情的候鳥。在異地，行走的是我的軀體，我的靈魂時常像一只鳥急匆匆地趕往故鄉——這是時間和空間都不能阻隔的情愫。
因此，當我意外地發現一只只鳥兒眷戀地再回來，不管它是不是曾經住在這里，不管它是不是只途經這里，某一刻，當我們遙相對望——我們是彼此的原風景，我們共同擁有故鄉這棵恒久的相思樹。 張家界旅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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